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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夕

内容提要——收入有区别,矿工的性生活也有区别。其中的小六九,矿工们知道。

 

短篇小说

除夕

 

朱兴中

 

1

 

明天就是春节了,矿区一片喜庆、祥和:鞭炮四起,家家户户贴上了新对联,小孩子都穿上了新衣服。女孩在胡同里跳绳,男孩子就满世界放“二踢脚”,空中飘散着煮肉炸鱼的香味,煤矿的大门口也贴了对联:“内部市场贯穿到底,职工群众有肉有鱼”。

租住农家院落的矿工们,差不多都迎来了老婆孩子。他们住的老家,有的在农村,也有的在城市,来到这个煤矿边的农村,个个欢天喜地。这也是家,一个临时租住的家。

孩子们很迅速地彼此熟悉,各人交换着礼物,也交换着老家里的故事。女人们谈起了老家中的琐事,彼此成了好邻居,你送我点什么,我送你点什么。老老少少融为一体。

矿上还在生产,煤台洗煤的轰鸣声震耳欲聋。仨仨俩俩的矿工下了班,从澡堂或食堂出来,头发还没干透,就向矿门口一边租住的农家院落里走——临时的家格外吸引人。

很多矿工都租住这片平房,因离矿近,上下班方便。有的农家院落也改造成了二层小楼,一片红砖红瓦。一户院落里总要住上二三户矿工,男人们下井,女人们做点小生意,大部分家属闲着玩。

有一户农家院落里,住了3户矿工。院落里,是二层小楼。一楼住着采煤工王大义和核算员胡大鹏,二楼住着开采煤机的许德全。院里没什么东西,就是一条晾衣服的铁丝,晾着矿工洗了的炭衣服,越洗越黑,统统“黑不溜秋”的。

各人住的屋里,没什么值钱的东西,就是一人一个小木箱,装了一些衣物和存折之类。凡床、桌、椅、碗筷、液化汽,都是房主的。反正矿工能在这儿生活,老婆孩子就能在一起幸福。

前几天,工友们都知这个院里的矿工家属来了,还准备到这院里庆贺一番,可今天不知他们3个下井的矿工上井了没有,因此没人来,院里一直冷冷清清:女人没看见影,孩子不知上哪里疯。

工友们早见了他们的老婆孩子,纷纷评论谁家的老婆漂亮、谁家的丑,反正千人千模样,万人万脾气,没有一个重样的女人和孩子。

听说,胡大鹏找的是政府机关的公务员,王大义找的是一个教师,许德全找了一个卖猪肉的。矿工们觉得,胡大鹏像鲤鱼跳了龙门;王大义也不赖,教师职业跟公务员差不多,也是泥鳅跳了龙门;至于许德全找了那个卖猪肉的,就让人觉得和矿工“门当户对”——矿工下井,卖猪肉操刀,反正半斤对八两,爷俩比“球”,一个熊样。也有人另有看法,不管干什么的女人,和男人一心才是好的。

戴眼镜的核算员胡大鹏,猛一看像个文人,对许德全说:“王大义这小子,怎么今天打了点?过年了,咱可喝上两口,继续打‘勾机’。昨天,大义脸上贴了几张条子?”

“大概是5张。”许德全笑说,“咱们今天接着打,他脸上就没地贴了!”

卖猪肉的女人正在打扫卫生,就和男人们搭话:“我怎么没见当教师的嫂子,是她没放假,还是家里有事,老早就从我那卖肉摊子前领孩子走过,一路走,还一路哭,准是和王大义吵了嘴,或是打了架?”

“鬼知道!”胡大鹏显出漠不关心的态度说,“他们的事,咱不知道,也别管。”

卖猪肉的女人生气地说:“大义什么玩意儿,不是骗人吗?那么大年纪了,让人家当了一辈子教师,还拉着一个小闺女跟他,也不领证,过年了,女人心里没有着落,上哪里去?真是!”

“哎,一家不知一家难。”许德全叹说,“王大义是看明白了,不领证和女人生活在一起,将来不吃亏。现在的离婚率太高,有的地方超过了50%。买一套房,要下多少年井,流多少汗?如果离婚,不管你什么理由,就要拦腰砍。他们这样很好,误不了‘办事’,将来离婚,谁也不吃亏。”

“我看不是那么简单。”胡大鹏皱着眉说,“虽说王大义和他家属是新兴的合同婚姻,但俩人净些乱七狗糟的事。王大义每月给她1500元,家里有什么事,她也不管,就是晚上和王大义......看起来,她‘任务’轻松,好像这样的婚姻稳定,实际上,婚姻更不稳定。这不,过年了,她领孩子哭着走了,就是没有家的感觉,心里空落落的。她上哪?”

卖猪肉的女人红了眼圈说:“听说大义的女人是山区的教师,自己没买房。她能上哪?这个该死的王大义,没人心眼儿,搞这个合同婚姻,是骗人的把戏。你们去找矿上的区队长,不安排他工作,或者开除他,让他挣,连个屁也挣不着!”

“他们的事成了个事!区队长光顾‘算账’——自己挣钱,还管咱们的事?”胡大鹏愁苦地说:“咱3个矿工一个院,过年了,不能让王大义家里出什么事。这小子是打了点,还是加班,为啥到现在也不上井?咱要想想办法,把他老婆找回来。你看看,他老婆还领一个上5年级的小闺女,上哪儿去?我不忍心,咱去找找她娘俩。”

“中!”许德全回头就走,“我去骑着摩托车,带你去找,不信她娘俩能走出多远。”

卖猪肉的女人说:“你们快去吧!她娘俩今头午就从我的猪肉摊前经过,已经走了3个多小时了,恐怕走了10多里地了吧。”

“行,我穿上外套。”胡大鹏到自己的屋里去了。

许德全立即推出了摩托车,打起了火,冒出一股股的黑烟。院子里就满了油味和烟味,让卖猪肉的女人直用手扇。

就在这时,胡大鹏从他的屋里出来,一边结衣扣一边对屋里老婆说:“你看看,大义他老婆领孩子走了,过年了,咱不能不管,我和老许去找找她娘俩。”

“看能得你!”屋里,他老婆还是个公务员,骂了一句:“你娘!如果是我走了,你也这么着急?!你走我也走!你自己的事还管不好,还管人家的事。

“咱什么事?”胡大鹏烦气地说,“你单位上分了油和肉,我也分了鱼和肉,过年又不缺啥,你走的哪一走?好好过年就行了!”

胡大鹏的老婆不听他说的,穿了外套,比胡大鹏走得还快,气呼呼走到了胡大鹏前头。

胡大鹏傻了眼,也没什么办法,就说了句狠话:“你想离婚?”

“离就离!”公务员不买胡大鹏的账,扬长而去。

胡大鹏停了停脚,就咬得牙“咯咯”响,低头走到许德全的摩托车后边,一跳上了车。

矿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,胡大鹏瞅了几眼,也没发现王大义。有几个刚上井的矿工,拿着饭盒,胳膊底下挟了炭衣裳,一路走一路说笑。倒是那幅“内部市场贯穿到底,职工群众有肉有鱼”的对联,特别醒目。

 

2

 

许德全开起车来了,坐在前边问:“过年了,你们两口子是为啥吵嘴?”

“我也不知道。我天天像欠她两吊钱似的,总而言之,她可能是为钱。我们不是合同婚姻,是有红本本的婚姻。我看,我们比王大义的婚姻还完事快!”

“唉,钱这个东西,一家不知一家难。”许德全叹息说,“我数了数,咱们区队有100多对,就有30对分了手。是咱矿工开钱多了,还是有钱的人多了?反正都是为钱闹矛盾。”

“人人都为钱,夫妻关系也常为钱。”胡大鹏生气地说:“前些年,咱们这条通往沂蒙打败国民党王牌师的大路修高速,一阵儿全成了妓女——不冒烟的工厂。是妇女解放了,还是社会变革引起的?我不知道。可能与经济有关。”

“俺是大老粗,不懂社会,就知干活、吃饭。”许德全笑说:“再就是打牌、喝酒、逛‘洗头洗脚’一条街。你呢,还写小说?”

“写小说有屁用!反正不挣钱,老婆极力反对。”胡大鹏气说,“你看看,出版社就是卖书号,作者出一本书,赔他娘的5万以上,还纸版书没人看了。网上有人看,一分钱稿费也没有。我给工地搬砖,也有劳务费,网站用你的稿子,网站挣钱,没你的事。现在网站也挣不着了。我不想写了,等国家政策出台,着急也没有用。归根到底,文学是理想,是追求,是事业,千百年来有很多人不计较功利。老婆不理解。”

“你和你媳妇外表上看着挺好,人人都羡慕,怎么还闹矛盾?”许德全好打听事,不知胡大鹏和老婆为什么事闹得沸沸扬扬。

“好个屁!”胡大鹏泄气地说,“你没看到她今天的样子,我要和你去找教师嫂子,她就烦了。她为什么烦了,就是烦我的爱好——文学创作!她不理解,瞧不起我,烦我写小说不挣钱,嫌我工作也挣钱少。我还看不起她哩!早晚我们一定拉倒。”

“如果你们离婚,也平分财产?”

“那可不!平分没商量,法律就是法律!”

他们进了菜市场,人很挤,两边都是卖猪肉的摊子,也就是许德全他老婆操刀的地方。

许德全小声说:“我老婆就在这个摊上,一天硬赚300元。我下一天井,挣不了200元。一月就是5000大毛左右。你干文差事一样的核算员,一月挣多少钱?”

“我不背你,我一月挣7000来块。”胡大鹏笑说,“一个家庭两口人都干工,总不会收入一个样。我挣7000来块,你说我老婆挣多少?她在土管局是一般干部,一月开10000多块。所以,她看不起我。我没有房子,也没有家具,结婚都是她娘家操办的。我们结了婚,她就跟我闹,我能不爱好文学了吗?反正离婚 ,她要分我一半财产。”

“我们家也不平衡。她一年卖猪肉能挣20万,我下井顶多拿回家10万,所以她也看不起我,一阵烦了,就不和我好。”许德全牢骚满腹,“大鹏,她天天跟你打仗,你比她挣钱少一点,也少不了多少,她也不和你办事?”

“当然了!”胡大鹏笑说,“一开始,她不,就揍她。越打她越不,勉强爬上去,她还鼓着一股气,你有什么本事?她娘的,她爹不就是当过土管局的局长,老子硬是忍着,看她靠过我,还是我靠过她。”

“你肯定靠不过她。”许德全笑说,“活人能让尿鼓死?你没买用什么明星的玩意儿灌模灌的那玩意儿?”

“难道你买了?”胡大鹏心里话,我写小说也没你许德全赶时髦,用上“现代文明”了。就问:“那玩意儿有温度吗?肯定是冷冰冰的,没有女人味!有人说,那是现代文明,我怀疑。咱在井下,矿工们胡说,谁在被窝里‘捣固’硅胶屁股那玩意儿,我就不信。”

许德全笑说:“矿工胡说八道,不是真的。”

“你见谁在被窝里‘捣固’硅胶娃娃?”胡大鹏笑说,“有钱的都上‘洗头洗脚’一条街了。”

许德全小心地骑车,躲着集市上的人流。又小声说:“你还写小说,写大说,就没‘捣固’过硅胶娃娃?你老婆不和你好,你到了晚上,想那玩意了,从箱子里拖出来,立马解决了问题。”

“哈哈,娘的,我必须买!要不,活人就让尿鼓死了。”胡大鹏像发现了新大陆,“不过,这是很丢人的事。”

“你觉得不好意思,就上‘洗头洗脚’一条街。”许德全像个教唆犯,“我下井,腰疼,脚上有‘鸡眼’,都是上‘洗头洗脚’一条街,找那些‘乌鸦’们捏一捏。”

“你没和她们办事?”胡大鹏嘲笑说,“据我所知,艾滋病在我们这个地区已‘星星之火’,长上了这种病,就算倒了血霉,你就不如买个什么硅胶玩意儿。这是穷人的办法,有钱人的二奶三奶一大串,咱马队长就在咱们住的这个村有4奶、5奶。他一月开10万块,一年开100多万块,绝对不用买硅胶娃娃。”

“可不是!”许德全恨恨地说,“实行了内部市场,区队长从矿上买一个采煤面,平均一吨煤一元的话,由他‘算账’,他再卖给班里就成了0.5元,班再卖到组里就成了0.2元,组再卖给工人,减去运搬、机电、机关等费用,层层剥皮,到了咱工人手里就成了0.01元一吨煤了,所以,咱一月就是只能开5000来块。”

“你能怎么着?”胡大鹏烦说,“收入不均,矛盾突出。如果你一月稳挣10万块,也不用上‘洗头洗脚’一条街了,找二奶就行了。”

他们出了这个集市,汽车少了,摩托跑得快了,两个人都在想心事。

 

3

 

胡大鹏的老婆并没走。两个男人骑摩托找教师嫂子去了,家中的两个女人就造了反。

卖猪肉的女人恼火地说:“王大义这个鬼东西,太没人心眼了,一个月才给人家教师嫂子1500元,就让教师嫂子天天晚上侍候他。我看不下去,咱把他的箱子撬了锁,弄出他的钱给教师,让教师嫂子给孩子上学交学费。”

土管局的女人说:“咱是好心,可王大义回来一看,见咱撬了他的箱子,他报警怎么办?”

“咱又没偷他的东西、他的钱,他报警怎么着咱?”杀猪的女人心狠,不管三七二十一,就找到了一把斧头,没等土管局的女人同意,已经把王大义的箱子砸了锁。她开了箱子一看,真新鲜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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